第11章 笼罩在车站下的树荫和少女
北条雪走出校门,恰好看到木村的背影。
眼神亮了一瞬后,她加快脚步,追上了木村。
“木村先生。”
木村停下脚步。
他转过身,视线在北条雪以及周围扫视一遍后,又回过头,仿佛没有听到北条雪的声音似的,继续向前。
“被别的学生发现,你今天为融入群体所做的努力,就白费了。”木村用轻微的声音说道。
“是担心我会被像小林同学那样欺负吗?”
“……”
“放心啦,就算被发现,我也可以用什么!木村助教竟然有臆想症,完全看不出来欸!这种理由搪塞过去。毕竟我是新来转校生,不清楚您的状况,很正常吧?”
虽然这么说,但北条雪还是稍微离木村远了一些,而且声调也低了不少。
少女语气中的轻松欢快令木村有些困惑。
他本以为,在确认了他真的患有臆想症后,北条雪会如小林结衣一样心情低落才对。
但是,从北条雪的态度判断,似乎并非如此……
由于校门口的学生比较密集,为防止有人注意到,两人便没再交谈。
等到北条雪的声音再度响起时,木村已经能看到坐落在林间的车站了。
与拥挤的东京相比,这里仿佛是被遗弃的地方,即便是放学时间,乘坐电车的人也显得太过稀疏。
树荫下的车站在夏日中朦现出翠色的阴影,沁人心脾的绿意仿佛要将夏日的暑气也驱散一空。
“木村先生,可以说话了哦。”
木村回过头,看着北条雪像是在期待什么的双眸,沉默了片刻。
“嗯,走吧。”
北条雪愕然睁大双眸。
“我可是忍了一路没开口哦,您就只说这些吗?!”
少女脸颊微鼓,看起来对木村的敷衍有些不满。
面对薄怒的北条雪,木村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他指了指高挂天空的烈日,说:“我只是觉得,比起晒太阳,车站更适合聊天。”
“欸?!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没,没什么~”北条雪连忙摇了摇头。
她抬起手,佯装整理头发掩饰尴尬,然后低着头,快步走到木村前面,并小声说:“是有点热呢……快走吧~”
“呜呜呜~丢死人了……”
听觉敏锐的木村听到前方少女压低了声音的悲鸣,嘴角微微翘了下。
走进车站,空气顿时凉爽起来。
前一班电车刚走。两人便坐在长椅上,一边等待电车,一边聊天。
“木村先生。”
“嗯?”
“问我些什么吧?”
木村侧目望去,坐在长椅另一端的少女正歪着头,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。
对视后,少女冲他浅浅一笑,又把视线移至面前铁轨另一侧的站台。
“随便什么都好。”她说。
或许是车站太过安静的缘故,明明隔了一段距离,木村总觉得少女恍若祈求般的声音像在耳边低喃似的,带着让人耳垂发烫的温度。
少女微微发散的蓝色瞳孔倒映着黑褐色的双轨,晃动中便生出水漾的迷雾。
啪!
脸颊凉意令发呆的北条雪缓过神来。
她连忙转过身,背对着木村,从校服口袋中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。
“风好大……灰尘都进眼睛里了……”少女轻笑道。
木村将脸转到另一边,“哦”了一声。
安静的车站这才有凉风吹起。
“你感觉身体怎么样?中午吃药了吗?”
应少女的祈求,木村提了个问题。
北条雪把擦了眼泪的纸巾塞进口袋,樱唇微张,轻吐了口气。
随后,她转过身,冲木村露出笑容。
“吃了哦,感觉病已经好了呢。”
“嗯。那就好。”
“到我了吧?”
“嗯?”
“刚刚,木村先生问了我一个问题。我有好好回答。现在,轮到我向木村先生提问了哦。您也要好好回答。这样才公平,不是嘛?”
木村瞥了一眼少女仍旧泛红的眼眶,“你想问什么?”
少女立刻倾斜身体,双手按在长椅上,脑袋稍微靠近木村,小声问:
“佐藤同学、小林同学,和您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?”
“嗯。”
“具体是什么?”
“这是第二个问题了。”
“欸?!”愣了下后,北条雪嘟起了嘴巴,不满道:“木村先生,您这样也太……”
“我犯病的时候,恰好佐藤同学和小林同学在场,当时,佐藤同学在欺负小林同学,我顺便把佐藤同学揍了一顿,这就是全部了。”
听到木村的回答,北条雪脸上羞恼之意褪去。
她沉默了一会,才说:
“所以,小林同学也跟我一样,被您拯救了吗?也因为这个,她才被其他人孤立?佐藤同学才对您这个态度?是吗?”
木村摇了摇头。
“你刚刚说错了。”
“嗯?”
“小林同学跟你不一样,跟你一样的,是佐藤同学。”
北条雪皱眉思索片刻后,脸上露出恍然之色。
“也是呢。在您眼中,佐藤同学和小林同学都是被不存在的敌人攻击的对象。
所以,您并不是只保护了小林同学,还保护了佐藤同学。”
说到这,她停顿了下,继续道:“您只攻击佐藤同学,应该也不是为了惩罚霸凌者,而是因为,在您眼中,佐藤同学更危险。对吧?”
木村站起身,冲北条雪摆了摆手。
“我想起来还有文件没处理,先回学校了。下周见。”
见木村要走,北条雪下意识站了起来。
她抬起手,像是打算拉住木村。但是,手伸到一半,她又连忙缩了回去。
看着欲言又止的北条雪,木村问:“还有事?”
北条雪摇摇头,随后恭敬地向木村鞠了一躬。“木村先生,下周见。”
木村又等了一会,见少女仍旧不打算开口,他便“嗯”了一声,走出车站。
在附近的公共厕所抽了几支烟后,听到电车进站的声响,他掐灭烟头,再度刷卡进站。
目送北条雪上车后,他等了片刻,直到电车门即将关闭,这才闪身进去。
相隔三节车厢,木村坐在北条雪看不到的角落,注视着她。
既然知道我犯病了,那就该早点离开才是。你也不想再经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吧?
那样才好呢。
回忆起少女在厕所下意识的话语,木村内心默念:
希望是自己想太多吧……